摘要：中国“中蒙俄经济走廊”与俄罗斯“跨欧亚发展带”综合规划和蒙古国“草原之路”计划产生了诸多契合之处，三国达成了深化合作的共识，要更有效地发展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促进经济发展速度稳步提升，助推东北亚区域交流合作。
关键词：中国，蒙古国，俄罗斯，经济
一、中俄蒙跨欧亚经贸发展战略汇聚点：中蒙俄经济走廊
欧亚大陆尽管在地理上具有整体性，但长时间的隔离已经阻滞了其发展。“一个大陆”概念意味着需要通过建立和加强自身机体网络和基础组织的连接来恢复其整体性，创建一个联合的欧亚经济区，把欧洲和亚洲维系在一起[1]。2014年9月11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出席中国、俄罗斯、蒙古三国元首会晤时提出，将“丝绸之路经济带”同俄罗斯“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草原之路”倡议进行对接，打造中蒙俄经济走廊。这一倡议被视为中国实施的“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并获得俄蒙两国积极响应。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首要任务是实现三方间交通运输设施互联互通。中蒙俄经济走廊分为两条铁路公路大通道，一是从华北京津冀到呼和浩特，再到蒙古和俄罗斯；二是东北通道，沿着老中东铁路从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到满洲里和俄罗斯赤塔。两条走廊互补形成一个新的开发开放经济带。具体路径是，把丝绸之路经济带同俄罗斯“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草原之路”倡议对接；加强铁路、公路的互联互通建设，推进通关和运输便利化，促进过境运输合作，研究三方跨境输电网建设，开展旅游、智库、媒体、环保、减灾救灾等领域务实合作。
在“一带一路”建设的指引及中俄蒙三国地缘优势的辐射下，三国元首对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利于三国经济一体化发展达成共识，并积极助推其发展进程。目前，“中蒙俄经济走廊”框架下已经形成一系列制度保障。2015年7月，习近平在乌法同俄罗斯总统普京、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举行中俄蒙元首第二次会晤，批准了《中俄蒙发展三方合作中期路线图》。其间，根据三国元首首次会晤达成的共识，三国有关部门分别签署了《关于编制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的谅解备忘录》、《关于创建便利条件促进中俄蒙三国贸易发展的合作框架协定》、《关于中俄蒙边境口岸发展领域合作的框架协定》，明确了三方联合编制《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的总体框架和主要内容。这预示着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进程的加速推进及中蒙俄三国谋求区域经济一体化快速发展的迫切心态。
二、中俄蒙三国在中蒙俄经济走廊框架下的工作推进
（一）中国着眼于中蒙俄合作，大力推进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
目前，中国各相关省区正利用自身优势大力推进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工作卓有成效。以中蒙俄经济走廊重要战略组成部分龙江陆海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为例，3 500公里的边境线使黑龙江省天然具备了与俄罗斯进行货物和服务贸易平台的属性，并成为其他省份对俄贸易的交通走廊。龙江丝路带建设初期，将重点工作放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上，“三桥一岛一道一港”项目建设（同江铁路大桥、黑河公路铁路大桥、东宁公路大桥，与滨海1号国际通道对接，区域节点城市内陆港建设）得到稳步推进。哈欧班列路线不断延长、支点不断增多，与刚刚开通的“哈尔滨—叶卡捷琳堡”哈俄班列和即将开通的哈绥俄班列，共同组成中蒙俄经济走廊上重要的陆上运输网络。国务院批准哈尔滨为对俄合作中心城市，该市正在探索建立中俄“网上丝绸之路”，以“一点多辐射”形式，与叶卡捷琳堡、莫斯科、圣彼得堡建立电子商务点对点合作，谋划设立中俄电子商务经济合作实验区。
内蒙古与俄罗斯、蒙古接壤，国境线长4 200公里。西至策克、东到满洲里，16个开放口岸承担着中蒙贸易95%、中俄贸易70%以上的货运量。“中蒙俄经济走廊”提出两年来，口岸经济不断向纵深推进：15条中欧、中俄货运班列途经区内常态化运行；满洲里海关高效服务草原丝绸之路和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进一步密切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中俄蒙经济走廊沿线国家海关合作。2016年，内蒙古加强了与俄、蒙两国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年内有望开放鄂尔多斯国际航空口岸，推进跨境铁路、口岸公路项目前期工作。并重点加强满洲里、二连浩特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和呼伦贝尔中蒙俄合作先导区建设，二连浩特—扎门乌德中蒙跨境经济合作区总体方案争取国家批复，满洲里综合保税区实现封关运行。目前，正在谋划建立涉及中国呼伦贝尔市和满洲里市、俄罗斯外贝加尔边疆区、蒙古国东方省的中俄蒙三国毗邻地区跨境经济合作区，并计划将此问题列入2016年三国元首会晤议程。
（二）俄罗斯着眼于俄中合作，大力推动跨欧亚发展带建设
2015年6月，俄罗斯企业与中国中铁二院组成的联合体，中标莫斯科—喀山高铁项目，合同金额近250亿卢布（约24亿人民币）。该段高铁线路西起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库尔斯克亚车站，向东经莫斯科、莫斯科州、弗拉基米尔州、下诺夫哥罗德州、楚瓦什共和国、马里埃尔共和国，东至鞑靼斯坦共和国首府喀山，线路长770公里，是连接俄罗斯几大重点城市铁路“黄金走廊”的重要路段。根据目前公布的设计方案，该铁路预计建设工期4年，运营时速最高将达400公里。建成后，莫斯科—叶卡捷琳堡的旅行时间将从25小时缩短至7小时。根据中国国家发改委、俄罗斯联邦交通运输部、中国铁路总公司、俄国家铁路公司四方签署的《高铁合作谅解备忘录》，莫斯科—喀山高速铁路未来还将向东延伸至中国乌鲁木齐、北京，形成莫斯科—北京的高速客运通道。中国和俄罗斯在铁路建设方面的合作将愈发深入。
“万里茶道”是丝绸之路之后，在欧亚大陆兴起的重要国际商道。它从福建崇安起，途经江西、内蒙古等多个省区，进入现蒙古国境内，再经库伦（今乌兰巴托）到达中俄边境的通商口岸恰克图。全程约4 760公里（其中水路1 480公里、陆路3 280公里）。茶道在俄罗斯境内延伸，从恰克图经伊尔库茨克、新西伯利亚、秋明、莫斯科、彼得堡等十几个城市，传入中亚和欧洲其他国家，茶叶之路延长到1.3万公里，是名副其实的“万里茶道”。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中国、俄罗斯和蒙古即将组成旅游联盟，打造世界上最长的跨国旅游路线“万里茶道”，俄罗斯有6个地区已经签署有关加入旅游联盟的意向书。
（三）蒙古着眼于蒙中合作，大力促进草原之路建设
通过“草原之路”倡议，蒙古国谋划大力发展高速公路、铁路、天然气管道、石油管道，并可为中俄提供过境运输服务。蒙古国国家大呼拉尔（议会）2015年通过决议，中蒙两国边界的塔温陶勒盖—嘎顺苏海图、霍特—毕其格图新铁路将使用与中国相同轨道标准，其中，嘎顺苏海图与中国甘其毛都口岸接壤，毕其格图与中国珠恩嘎达布其口岸接壤。据蒙方测算，采用标准轨道将导致蒙古国企业短期内运输成本大幅增加，但从长远来看，由于此段铁路沿线分布着蒙古最大的煤矿塔温陶勒盖和最大的铜金矿奥尤陶勒盖以及石油等资源，决议案的通过将对中蒙两国产生利好；这种互联互通将给蒙古国带来巨大经济效益[2]。
蒙古国已加入联合国亚太经济与社会委员会实施的公路网和过境亚洲铁路网，并且承担在蒙古国境内建设亚洲AH3、AH32和AH4高速公路网的任务，并已经积极开展工作。该国另已启动乌兰巴托市国际机场建设项目，新机场计划在2016年投入使用。该机场的建成使用将使蒙古国成为连接亚欧的过境运输枢纽。在国内铁路运输方面，蒙古推出了新铁路项目计划，分三个阶段规划建设5 600公里铁路基建工程，第二阶段1 800公里铁路基建工程已于2013年启动。
三、三国在中蒙俄经济走廊框架下的共同利益和差异需求分析
（一）中蒙俄经济走廊共同框架下较为一致的共同利益
将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同俄罗斯“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草原之路”对接，打造中蒙俄经济走廊，这不仅将在东北亚促成一个新的发展区域，实现三国经济一体化，还必将大大促进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加速发展[3]。中俄蒙互为邻国和战略伙伴，三方加强合作、共谋发展，既有利于三方经济发展空间的提升，同时又将加速东北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恰好把三方谋求基础设施建设发展战略有机结合起来，促进三方互联互通及三方间贸易运输便利化，使得三方资源尤其是蒙古国和俄罗斯的能源资源得到更好开发，也更好促进三方在多方面的交流合作，推进三方共同利益诉求落实。
中蒙俄经济走廊的东北通道连接黑吉辽三省，向东可以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出海口，向西到俄罗斯赤塔进入亚欧大陆桥。它将中国东北地区实力最强、经济活跃度最高的城市连接在一起，其中包括辽宁沈大经济带，吉林长吉图先导区和黑龙江哈大齐工业走廊。与丝绸之路经济带从西北地区走新亚欧大陆桥相比，这条线路运输成本低、时间短、经过的国家少、海关通关成本低。从实际出发，最大化缩短交通运输成本和时间，有利于三方更好开展贸易互通互惠和人文交流合作。
以最为重要的铁路项目为例，中俄蒙三国铁路部门经过磋商，已就未来细化合作方案达成共识。三方确认开展铁路过境运输合作，提升现有铁路运量，研究成立三方运输物流联合公司，采取措施均衡发展并提升乌兰乌德—纳乌什基—苏赫巴托—扎门乌德—二连浩特—集宁方向各区段的铁路运输能力，发展铁路教育机构合作并支持人才培养、科研合作。
（二）中蒙俄经济走廊共同框架下逐渐凸显的差异需求
1.中国中蒙俄经济走廊的不同路线之争
目前，各相关省区都急于将自己的中长期规划向“中蒙俄经济走廊”靠拢，以实质性参与这一新兴国家战略。客观上，也为这一战略设计带来路线上的困扰。目前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都有自己的“中蒙俄经济走廊”构想，也设计了不同的线路，体现出独特需求和自身利益所在。
黑龙江省布局的线路有4个分支，向西是哈尔滨—齐齐哈尔—满洲里；向东是哈尔滨—牡丹江—日、韩；向北是哈尔滨—黑河—漠河；向南是哈尔滨—大连。
吉林省申请将珲春—符拉迪沃斯托克高速铁路、高速公路项目以及吉林省与俄罗斯苏玛集团合作建设的扎鲁比诺万能海港项目列入“中蒙俄经济走廊”范围之内，具体路线是通过符拉迪沃斯托克或扎鲁比诺港，经珲春、长春、阿尔山，往西到蒙古国、俄罗斯的新线路。这条线路还处于谋划阶段，有待中俄蒙三国高层会谈商定。
辽宁省提出建设“辽蒙欧综合交通大通道”的东部通道，计划以丹东港为起点，经沈丹线、京哈线、平齐线、白阿线等铁路，再经内蒙古兴安盟阿尔山口岸至蒙古国松贝尔口岸，到达蒙古国乔巴山，全长约1 730公里，再经乔巴山至俄罗斯铁路，到达欧洲各地。
内蒙古设计的线路，主要是由二连浩特、珠恩嘎达布其两个口岸，分别到绥中、锦州、天津三地的线路。
须注意的是，目前各省区提出的线路布局无法完全相互吻合。辽宁设计到蒙古的线路只是与吉林的线路部分吻合，即只有东部通道的一个分支——白城—阿尔山—蒙古国乔巴山—俄罗斯—欧洲线路与吉林提出的经过图们江珲春的线路吻合。内蒙古目前设计到阿尔山口岸的只是旅游通道。
可以看出，“中蒙俄经济走廊”是中国一个长期的指导战略，目前还处于早期阶段，这些规划需要国家发改委和“一带一路”领导小组进行统筹。同时，“中蒙俄经济走廊”不能只关注东三省和内蒙古，还要与京津冀一体化一起进行考虑。
2.俄罗斯“跨欧亚发展带”的方向性差异和建设困境
2014年3月，俄罗斯提出“跨欧亚发展带”综合规划。俄罗斯铁路公司董事长雅库宁在世界“文明对话”论坛国际研讨会提出“跨欧亚带发展计划”，即把西欧和北美已经存在的公路系统，用一条新建的长达19 840公里的超级高速公路连接起来，途经俄罗斯远东地区，跨过白令海峡，连接美国阿拉斯加。
这一计划意在以大中城市、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和加工基地、新西伯利亚科学城等为依托，以西伯利亚大铁路、石油和天然气运输管道为主干，吸引欧洲和亚洲国家参与，形成一系列高新技术产业集群，使俄成为西欧、北美、东南亚三大利益区的交汇点。目标是在俄罗斯的亚洲部分形成现代科学工业区和欧亚、欧美陆上货物运输通道，并将“跨欧亚发展带”作为开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重要抓手。中国学者马跃认为，如高速公路建成，从英国经欧亚大陆穿越白令海峡，可从陆路直通美洲大陆，这不仅比中国的“一带一路”路线更长，而且跨洲合作国家更多，届时俄罗斯将成为欧亚美三大洲的中心，主导三洲合作，这与中国的“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路线产生矛盾。
同时，应该考虑俄罗斯目前正经受更为严峻的美欧经济制裁，打压之下的经济困境使得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极难实现。目前，俄罗斯只有两条真正意义上的高速公路，一条位于圣彼得堡，另一条是“M-4顿河”收费高速公路，其他公路难以尽如人意。即使是连接符拉迪沃斯托克和莫斯科的自东向西穿越欧亚大陆的干线公路，也是如此。其中大多数路段只相当于中国国内的二级公路，即双向行驶且无中央分隔带的双车道公路。对此现状，普京要求未来十年道路规模翻番。在2019年之前，俄罗斯将建设2 000公里高速公路，其中包括莫斯科—圣彼得堡高速公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难以让人满意的建设速度。
3.蒙古国“草原之路”建设并非一条通途
蒙古国地处中俄两个大国、大市场之间，占据重要地理位置。2014年11月，它提出要基于地处欧亚之间的地理优势实施“草原之路”计划，通过运输和贸易振兴蒙古国经济。“草原之路”计划由5个项目组成，总投资约为500亿美元。具体包括：建设长达997公里的高速公路直通中俄，新建输电线路1 100公里，在蒙古现有铁路基础上进行扩展，对天然气和石油管道进行扩建。蒙古国政府认为，“草原之路”计划将为新建交通干道沿线带来更多商机，带动各类产业升级改造，能源产业和矿业成为主要受益方。但仅仅依靠蒙古自身的经济实力难以应对如此宏大的发展需求（2015年，蒙古国财政收入约合189亿人民币，不足30亿美元），俄经济状况决定其无法对蒙古现阶段发展提供必要的经济帮助。作为亚投行意向创始成员国，蒙古必然期待亚投行能尽早运行，为蒙古重要项目发展提供融资帮助，而亚投行运行初期的资金规模几乎肯定难以满足其全部需求。
2015年10月，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在第70届联合国大会上演讲时宣布，蒙古国将实行永久中立政策，并呼吁国际社会各方予以认可和支持。蒙古国外交部长普日布苏伦亲自解释说，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的25年间，蒙古一直实行中立的外交政策，现在只是在法律层面上宣布蒙古为永久中立国而已。蒙古国位于中俄两个大国之间，“我们一直保持平衡、中立的外交政策，这种政策还会继续下去”。作为地处亚洲中部战略缓冲地带的国家，蒙古的地缘地位重要，其外交政策的战略调整必然反映到经济交往领域。同时，蒙古社会中一些对于蒙中合作的负面情绪不断释放，并有增加之势，也值得注意。
（作者：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宋琳琳 来源：《西伯利亚研究》2016年第3期）
